“双烈女”案

来源:旧天津的大案 时间:2018年07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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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16年3月17日,旅居天津的南皮县张氏姊妹,因不肯被卖入娼窑为妓,双双服毒殉节而亡,一时轰动津门。更有在津的张之洞的长子张权,曾任清都察院都御史、山西巡抚、浙江巡抚张曾及张凤元等南皮县张氏族人,联络津门名绅严修、高凌雯、华世奎等,出面为二烈女喊冤,并筹措资金为双烈女大出殡,出殡队伍浩浩荡荡,绵延十数里,天津城一半以上的人参加了大出殡,真可谓万人空巷!

 

  家贫父病 祸不单行

 

  张氏二姊妹名叫丽姑和春姑,原籍在南皮县偏坡营村(今隶属东光县)。其父张绍庭,幼年丧父,家境赤贫,18岁逃荒至天津,在侯家后一家瓷器店学徒。三年后,师父金少杨见其憨厚老实,为人本分,遂将其招赘为婿。婚后,其妻张金氏生下两女三男,长女丽姑,次女春姑。后金少杨去世,张绍庭遂正式继承瓷器店,因张绍庭买卖公平,童叟无欺,又实行薄利多销的经营方式,买卖日渐红火。岂料,1900年八国联军攻陷天津,张家的瓷器店被毁,其针市街的家也被烧,转眼间,张家又变得一无所有。张绍庭只得携妻小迁居南市荣业大街。为谋生计,张绍庭在建德里一家车行租了一辆黄包车。他常以低于其他人一半的价格招揽顾客,因而遭到同行的忌恨,经常合伙抢他的生意,致使他有时一天也拉不到一个客人,一月下来甚至连车租都交不上。全家的生计还得靠张金氏母女纺线织布、为人浆洗衣服赚钱维持。更不幸的是,一日,张绍庭拉着客人行至天祥市场,突然腹部疼痛要去厕所,忙把车靠边停下匆匆冲进厕所,当他出来时,发现客人和黄包车都不见了!他一时傻了眼,不停地在天祥市场周围的街道上狂奔,呼喊着他的黄包车,询问着路人。但这都无济于事,他租来的黄包车丢了。

 

旧天津大出殡的场面

 

  车行老板不断地派人到张家索要黄包车的赔款,张家老小连吃饭都困难,哪里有钱赔偿呢,情急之下,张绍庭病倒了。

 

  为医父病 掉进狼窝

 

  解放前,南市是天津最著名的杂霸地,最混乱、最肮脏、最黑暗,到处都是妓院、赌场,是地痞、流氓、混混儿的聚集地。在张家附近住着一个名叫戴富有的人,他是专以拐骗、引诱良家妇女卖淫为业的人贩子,他将拐骗到手的年轻妇女卖给妓院,或远嫁他乡为奴,从中牟取暴利。张家搬来伊始,戴富有便盯上了他家这两个花容月貌的姑娘,尤其是二姑娘春姑更是秀色可餐,只见她婀娜的身姿,匀称的身材,凤眉俏丽,杏眼流波。戴富有曾几次设计让两个儿子前去勾引均未得逞。这次,张绍庭丢了车又急病了,没钱医治,戴富有得知后非常兴奋,认为这是一个天赐良机,遂与同伙王宝山密谋拐骗计划。王宝山与张家住同院,自然平时两家素有往来。次日,王宝山之妻王马氏来到张家,假惺惺地说了些同情的话,又连连夸奖二姑娘春姑长得俊俏。最后说,我家也是穷人,帮不上什么忙,不过我有个亲戚,他家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今年20,读过几年私塾,知书达理,现在官银号一家钱庄的柜上管账。前些日子他家托我给他说媒,我就想起了你家的两个闺女,比较起来还是二姑娘最般配。人家说了,如果能定下这门亲,他家先出定金大洋50块。你们用这钱一来可以给车行了事,二来还得赶紧给张大哥治病,千万别耽误了,他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的,你们这娘几个可怎么活呀!张金氏看着躺在床上,病情一日重似一日的丈夫,转头又看了看尚在年幼的三个儿子,想着全家已有几天没有吃上一顿饱饭了,一把将14岁的春姑揽在怀里,两行热泪流了下来。

  两日后,王宝山夫妇带着戴富有来到张家,双方签字画押,立下婚约,并定下一月后迎娶的期限,中保人王宝山也按了手印。拿到钱后,张金氏先用20块大洋还了车行,剩下的给丈夫抓药看病,可张绍病已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了,不久便离开了人世。戴富有闻讯后,又趁机帮张家料理后事,张金氏没有看出他的险恶用心,反而,从心底感激戴家。所以,事后戴富有提出让她们全家搬到戴家时,张金氏满口答应,但她哪里知道,此一去便掉进了狼窝。

 

  双双被辱 卖入娼门

 

  到了戴家后,张金氏才知道戴家的两个儿子都是不务正业、游手好闲之徒,终日与一些流氓、无赖鬼混在一起吃喝嫖赌,而且时间不长,大儿子就将春姑骗奸了,没举行任何仪式,也没领取龙凤帖(旧时结婚证),就将春姑霸占了。不久,二儿子又将丽姑奸污并霸占。寄人篱下的张金氏只得忍气吞声。但后来发生的事,都让张金氏再也忍无可忍了。

  两个女儿被先后霸占后,戴家又打起张金氏的主意,戴富有之妻戴罗氏多次劝说张金氏再嫁,私下里常与她说些淫荡的话,并两次引来一个朱姓男人到她家来相看张金氏。此外,戴罗氏每天都要教丽姑、春姑唱小曲,词句极其轻薄,还教她们各种身段、眼神,更是下流,不堪入目。张金氏知道这些歌舞尽是妓院的小曲。良家妇女为何要学唱这些呢?张金氏不禁起了疑心。

  一日,戴家来了一位客人,戴富有殷勤款待,还将丽姑、春姑引见给来人,并让她们唱了两段小曲。来人非常高兴,不住地点头,戴富有遂让丽姑、春姑下去。张金氏预感事态不妙,晚饭间,遂伺机偷听了戴富有与来人的谈话。不听不知道,听后将张金氏吓得魂飞魄散!原来来人是群英后全顺堂妓院的掌班,戴富有已将丽姑、春姑分别以500、300块大洋卖入该妓院,饭后便要将她二人带走!张金氏急忙转回屋,携带子女仓皇逃走。后被戴家人发现,在后紧追不舍,丽姑为掩护大家逃走而被戴家掳回。戴家把丽姑关入密室,百般凌辱。张金氏携子女逃出后匿居于天津西关(今掩骨会一带),得知丽姑被戴家囚禁,张金氏遂上门讨要女儿,不但没有要回,反被戴家扣留,与丽姑关于一处。戴家仍不肯罢手,因为最漂亮、最卖钱的春姑还没抓到。正在戴家四处派人寻找之际,春姑却找上门来,她说,愿以自己的身子换回母亲。戴家忙将自投罗网的春姑关了起来,同时将张金氏释出。

 

  为保清白 服毒而亡

 

  张金氏眼见得两个女儿就要坠入娼门,心急如焚。次日一早,即以“妨害家庭罪”将戴家告至天津地方审判厅。1916年2月27日,该审判厅做出判决,丽姑、春姑由生母张金氏领回。戴富有不服判决,上诉至直隶高等审判厅。戴家一面令人制造假婚书,一面向该审判厅审理此案的推事胡凤起行贿,诡称张绍庭生前已将其两个女儿许配给了戴家的两个儿子,并已过门共同生活,但张金氏竟私自悔婚,携子女逃出戴家。公堂之上,审判推事胡凤起对张家母女的申诉置若罔闻,而断然将丽姑、春姑判给戴家。判决后,戴家即想当庭将她二姊妹带回去,张金氏抱着两个闺女死死不肯放手,戴家遂来人强抢。春姑挣脱了母亲对戴家人说,我们两个异乡的弱女子想跑也是跑不掉的,我们姐妹只想今晚回家最后再陪母亲一宿,明日一早即回到戴家。戴家于是派几名家丁“护送”张家母女回到西关,并在门前房后严加把守。

  进家后,母女三人抱在一起,哭成一团。张金氏突然站起,抄起门后的一条扁担就向外冲,嘴里喊着要和戴家拼命的话,被两个女儿拦下。两姊妹双双跪在母亲膝下苦苦哀求道,父亲早亡,弟弟尚幼,您要再有个三长两短,三个弟弟谁来抚养,岂不是闺女的罪!请母亲放心,我们二人早有打算,定让戴家不能得逞。母女三人相拥而卧,不觉已至半夜。丽姑、春姑见母亲已经睡熟,遂下床梳洗一番,双双复又跪在床前给母亲磕了3个头,在父亲的遗像前磕了个头。随后将一整包火柴打开,用煤油将火柴头泡开,各自吞服一半,坐回床边,姊妹二人相互对视,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次日凌晨,毒性发作,二姊妹腹部剧痛,在床上打滚,惊醒母亲。张金氏见此情景,恍然大悟,急忙喊人救命。二姊妹拉住母亲说,我们姐妹在戴家就早有此念,只是想再见母亲一面,今日能死在母亲怀里,女儿死而无憾!说罢气绝身亡。时1916年3月17日,丽姑年17岁,春姑年14岁。

 

  全城轰动 烈女下葬

 

  双烈女自杀身亡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天津城,一时间,成为人们街谈巷议的热门话题。当得知双烈女是南皮县张氏家族的人后,该家族的津门士绅们觉得丢了南皮张家的面子,决意为双烈女伸冤,张曾、张权等四处奔走,引导舆论,给审判厅施压。戴富有、王宝山深知南皮张家的厉害,急忙弃家潜逃避难。直隶警察厅长杨以德为了敷衍民情,亲自出面,联络地方乡绅商界,为双烈女购买高级的衣衾棺木,料理后事。

  双烈女大殡是在旧历五月初一,送葬仪式非常隆重,棺木由八抬大座抬着,全副仪仗,最前面由军乐队执事开道,军警全副武装列队其后。在津的主要政府官员朱家保、吴寿、商德全、姒锡章,天津耆绅严修、吕海寰、赵元礼、高凌雯以及各界知名人物,南皮张氏家族人,共1000余人参加了葬礼。送葬队伍从西关出发,绕城一周,沿途居民倾巷而出,自发地跟在队伍的后面,最后将双烈女葬于城西明代费宫人墓侧,(今西关街一带)与故物大街交口处,并建祠立碑。墓碑由前清遗臣后任北洋政府总统徐世昌撰文,天津著名书法家华世奎书丹。此碑现存天津中山公园。大殡共收到挽联200余幅,奠仪十几万元。

  此后,刘铁庵据此编成了现代戏《双烈女》,由于是真人真事,所以,观众争先购票,颇得人心。1984年,天津评剧院又把《双烈女》搬上舞台,它同《杨三姐告状》一样,受到广大观众的青睐。

  烈女葬后,清末军机大臣张之万之子张瑞荫派人携张金氏母子回到南皮县,利用办丧事的余款,会同张氏族人,在南皮城里文庙东侧建“双烈女祠”,并立碑刻石以记其事。双烈女祠内烈女碑有两块,分别为张曾、张瑞荫撰文,张榛、华世奎书丹(“文革”期间被毁)。张金氏母子初居烈女祠西厢房,后来迁居双庙村。新中国成立后,天津扩建新北电影院,烈女墓影响建设,烈女遗骨由其弟媳运回南皮县,葬于双庙村西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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