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延年赠李叔同秋花图
文/章用秀
1907年李叔同(左)留日期间与曾延年(右)在春柳社演戏时的合影
笔者珍藏一幅曾延年所绘秋花图,画面上,淡红色的山茶花、蓝色的牵牛花配以浅绿色的花叶,显得格外清丽淡雅,画的落款为“息霜性嗜秋华,特奉此以将意,丙午深秋,延年”。此画构图简洁,尺幅也不是很大,但它却是一件非同寻常的艺术品。
这幅画的收受者息霜实为中国近代新文化运动的先驱者、一代宗师李叔同,即后来的弘一法师。而画的作者曾延年在中国近代文化艺术史上同样是可圈可点。有论者说,今人研究弘一法师李叔同,不能不提及曾延年,正像研究曾延年不能不提到李叔同一样,他们二人同样爱美术,同样爱戏剧,先是在日本,后是在上海,前后同学、共事达数年之久。此画恰恰见证了这两位文化先驱和艺术大师的非凡经历和它们之间的特殊关系。
李、曾二人均为中国话剧的创始人。“曾延年,字孝谷,号存吴,成都人,除爱好戏剧外,兼喜诗文字画。他身量较矮,双目无神,谈起话来,滑稽幽默,诙谐自如。……他居住北京多年,能唱二黄,旧剧看得很多”(陈丁沙《春柳社史记》)1906年,李叔同在日本考入东京美术学校。此时,来自四川的曾延年也进入该校。由于共同的爱好,李与曾在日本共同发起创立了春柳社。1907年中国春节前后,春柳社演出了《茶花女》。这是该社首次公演。李叔同和曾延年是此次演出的主要人物。李饰女主角玛格丽特,曾饰男主角杜瓦。现在留存于世的一张两人剧照,即是演出《茶花女》后,二人尚未卸妆时摄。“春柳社”是中国第一个话剧团体,《茶花女》的演出是中国话剧的第一次正式演出,实乃中国话剧的“源头”李、曾二人遂被称为中国文坛艺坛的“春柳双星”。
如果说《茶花女》的演出,其成功主要得益于李叔同的表演,那么1907年6月1日正式演出《黑奴吁天录》,并同样获得成功,曾延年则有不可磨灭的功绩。剧本由曾延年改编。欧阳予倩认为这应该是中国的第一个话剧剧本。在内容上,曾延年主要截取原小说的开头部分;形式上,他采用西方近代戏剧的分幕方法。在这次演出中,李扮演爱米柳夫人并客串跛醉客,曾扮演汤姆、韩德根、意里赛三个角色,均体现了他俩较为宽广的戏路。李和曾都擅长美术,春柳社的这两次演出,舞台美术工作都做得十分到位,受到各方面的一致赞扬。
演出《黑奴吁天录》后,李叔同、曾延年还演出过《天生相怜》,李扮演西洋少女,曾饰父亲。再后来,李叔同对演出失去兴趣,不再参与春柳社的其他演出,而曾延年虽未彻底淡出,但也较少参与其活动。他俩似乎先后将精力用到美术方面去了。
李叔同从日本回国后先是到天津,后去上海,曾延年也到了上海,二人又同在上海《太平洋报》任职,两人密切合作,把《太平洋报》的《画刊》专栏和美术广告办得有声有色。据称,在“文美会”的一次雅集中,李叔同有书法作品展示,曾延年则有花卉团扇,并出其所藏日本文部省美术展览会作品及日本西洋画家的作品集。在传观的《文集》杂志中,有李叔同《李氏印谱序》和曾延年《与某记者论西洋画书》二文及李叔同美术作品《盼》、曾延年美术作品《马》等。此次活动还有一个内容,即艺术品交换。曾延年所得,竟是李叔同的书法。1912年由李叔同介绍,曾延年还加入了南社。这一对黄金搭档的友好合作一直到他们在上海分手,李叔同去杭州教学,而曾延年回到了成都老家(直至1936年去世)。其间,二人除偶尔有过信件往来,再无见面机会。1919年,曾听说李已遁入佛门,写了一首思念老友的诗:“自号人间孔雀王,腹中蝌蚪郁奇光。曼殊西去春禅老,幸有诗僧接道场”。
曾延年赠给李叔同画作所题“丙午深秋”正是1906年的秋天,二人同入东京美术学校之后,共同演出话剧《茶花女》之前。当时他俩是同班同学,都是学习美术。画中真切反映出曾延年此时的绘画功底和艺术追求,画中可以看出李叔同早年喜爱秋花,更可看出李、曾二人的亲密无间——在寥寥无几的留日学生中,真可以说是“难兄难弟”了。
值得一提的是,1906年夏天,曾延年回国度假(当在曾延年给李叔同画这幅秋花图之前),李叔同寄给曾延年一张明信片,背面画的是12个人物面相,作喜怒哀乐各种表情,仔细一看,每个面相中都含有一个“曾”字,题为“存吴氏之面相种种”(存吴是曾延年的号)。原本这是李叔同画的一幅漫画,与曾延年开的一个小小的玩笑,更可见两人关系非同一般。有人考证,认为这是中国近代最早的一幅漫画。
曾延年的这幅秋花图,长33厘米,宽32厘米,设色绢本,原装老裱,品相甚佳。因保存时间较长,画上尚有一股旧时箱箧里特有的香樟气味。笔者判断,这幅画极有可能是李叔同留学返国时,从日本带回天津的;1912年春李叔同去上海,画作便留在了天津家中,多年后辗转流散,最终为笔者所收藏。在中国话剧历史上,曾延年是位不会被遗忘的人物,但在中国美术史上,他的名字就相对“陌生”了。这其中的原因,除了曾延年从日本回国后很少从事美术活动外,恐怕很难见其作品是更主要的了。曾延年为李叔同所绘秋花图,不但对研究曾延年的美术创作具有积极的意义,而且对发掘李、曾二人之间的关系具有特殊的价值,由此画也可看出两位文化名流的深厚情缘。